上
他的蛋
和你们聊几句我相亲时候遇到的事吧。
那时候刚刚和EX分手,整个人情绪很差。我妈说,她有个老同学,想给我介绍对象。空窗期的时候人就特别迷离,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
到了那天,咖啡店里一个四人座,我妈,阿姨,我,还有我的相亲对象。起初没以为他就是那个对象,我以为是阿姨参加什么中老年活动买回去的健身球——
很大的一个白色的蛋。
然后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家亲戚的一个孩子,和你年纪差不多……”
她指着那颗蛋。
我愣了几秒钟,拿手里的咖啡勺戳了戳它。
妈妈很惊讶:“小绪,快坐下,给人家看笑话。”
阿姨笑了:“没事,这有啥,我家这孩子是不太好找对象……”
“怎么会,你看,多好一个孩子,那么有礼貌,现在这样的男孩子不太多了。”
我实在忍不住,又站起来拿咖啡勺敲了敲它。没错,是一颗蛋,蛋壳,碳酸钙——
“哎呀小绪,你干什么!”我妈把我拦住。
“哈哈哈,没事儿,你看他们感情多好啊……”
就这样,这次相亲结束了。我妈回去一路上都在抱怨:“哎,小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也不能总惦念旧的吧?”
我不惦记旧的,我也不能惦记着个蛋啊!
几天后,我妈和老朋友们出去旅游,要去海南玩半个月。我一个人在家打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刻,门铃响了。
难道是妈妈忘记带东西了?
丢开手柄跑去玄关,我拉开门,外面的东西让我目瞪口呆——蛋!是那个蛋!
它出现在我家门口!而且,而且是立住的!亲舅姥爷啊,一颗立着的蛋蛋!
蛋上面还贴着张便利贴:“妈妈和阿姨们一起旅游了,怕你一个人寂寞,就让他来陪你了。要好好培养感情啊。”
是,是我妈妈的笔迹。
蛋左右微微摇晃,好像在和我打招呼。屁咧,一颗蛋,居然在和我打招呼。
我把它关在门外,继续回去打游戏了。
外面下雨了。
做了顿简单的晚饭后,我往窗外望了一眼。昏暗雨幕,路灯下有个椭圆的落寞蛋影,在雨中颤抖。
有点没人性啊,自己。
就算是颗蛋,这样看着也挺可怜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同情一颗蛋,但还是忍不住……
我撑着伞出门,走到它边上:“算了,进来吧。”
蛋摇摇晃晃跟在我后面,挪回了家。
拿了条毛巾给它,它把布弄地上,自己在上面滚了起来,很快就滚干了。然后就跟着我,我走到哪它晃到哪。
我特别好奇蛋里面是什么,就拿手机照明灯往蛋壳里照。就像初中生物课观察鸡蛋一样,能看到里面有毛细血管和细微的动态。
……可是,看不到啊,似乎啥都没有……
是不是加点温度就能孵出来了?这样想着,我不禁跃跃欲试,去厨房烧一锅热水。
它凑在我边上摇啊摇,以为我在做好吃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哦,别乱跑。”我微笑着哄它。
但当它见到我端着沸水走过去时,还是本能感到了危险,飞快地滚到房间的另一端。
“——别跑!让我看看你蛋里是什么!”
有生之年,我竟然在自己的家里追一颗蛋。它滚得飞快,我一时没留心脚下,赤脚踢在桌腿上。
顿时惨叫一声,痛得抱住脚乱跳。
它凑过来,小心翼翼挪近了,用蛋壳敷着我的脚,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算了,过几天再吃炒蛋。
我打电话给闺蜜奈奈,告诉她,有一颗蛋搬进我家了。这混蛋在电话那头笑得腹肌抽筋:“哈哈哈哈哈哈一颗蛋哈哈哈哈哈哈是男生的还是会跳的哈哈哈哈哈哈……”
交友不慎。
“反正你过来帮我看看啊!你不是学生物的嘛!”
“你还学设计的呢,怎么不帮我排版做论文啊!”
女人的感情就是塑料花,我彻悟了。
抬杠归抬杠,奈奈还是在下午来了。我开门的时候,蛋就立在玄关口,有点害羞地露出一半。
她抬头一看:“哎?这是你男友?”
“……不是,它是颗蛋。”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胖的像颗蛋的意思,结果好帅啊。”奈奈围着它打了个转,“小绪,这位怎么称呼?”
“那个,它是蛋,奈奈,宝贝,你不觉得,它是颗蛋吗……”
“别这样说嘛,你看小哥哥都快哭了。”奈奈拍拍蛋壳,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刚好晚上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再看个电影吧,我这有代金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呆滞地看着和蛋友好互动的闺蜜,大脑陷入放空状态——是我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它是蛋?!
这颗蛋就跟着我和闺蜜出门了,走在马路上画面异常风骚,但全世界的人类仿佛突然接受了人蛋合一,全都神色平静。
吃饭的时候,我们点了三份套餐。严格来说是奈奈点了三份。我狐疑地看着蛋:“那个,它怎么吃啊……”
话音刚落,就见到椅子上的蛋整个压在餐盘上,几秒后重新立起来,菜没了。
原理是什么啊!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三份3D眼镜。”服务员将眼镜给了我们,“出来后直接放在蓝色的框里……”
奈奈把它的那份眼镜给了我。我把它放在蛋的顶端。奈奈买的是恐怖片的票,看到中间紧张的部分,我感到旁边那个椭圆体正在往这边靠,瑟瑟发抖。
我的同情心发作了,抱着它拍了拍。它就这么缩在怀里一直到落幕,蛋壳上都湿了,好像全身是汗。
其实我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回去想泡个澡。
它在客厅摇摇晃晃,把没洗的碗都顶在头上挪到水池里,等收完桌子,浴缸里的热水也放得差不多了。
“你要来一起洗澡吗?”我问它。
整个蛋原地转了个圈,看上去挺高兴的,蹦着进了浴室,跳进浴缸里。过一会儿我带着换洗衣物进去的时候,它整个都惊了,蛋壳唰得变成了淡红色。
“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转过身别看啊。”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就是个蛋……
它原地转了半圈。一个问题被我发现了——怎么观察它的正反面啊?三百六十度整个都一样哎。
啊,不重要。
我心满意足泡了一会儿,忽然,粉色的蛋在水里晃了晃,横着浮上来了。
“怎么了?”我问。
它没反应。
完了,熟了!
我拿浴巾裹住自己,把它拖出浴缸。就算是个蛋,那也是别人家的蛋,就这么在我家浴缸里熟了,说不明白啊!妈妈现在应该和阿姨在一块儿,打她们电话吧……
结果我妈电话忙音,不知道在和谁煲电话粥。
只能打了。
五分钟后,救护车停在了家门口,两个人进来,查看蛋的情况。我语无伦次解释:“它……它是一颗有生命的蛋……”
救护员瞥了我一眼,没理我,给蛋绑上血压器量血压:“血压偏高。体温也偏高……”
“蛋有个毛血压啦!帮忙看一下它有没有熟啊!”
“患者的女友可能情绪不太稳定,来一个人帮忙处理一下。”
我就看着他们把蛋抬上担架,进了救护车。一个护士过来让我披上外套,跟着进了救护车。氧气面罩绑在蛋上,救护员问:“是怎么会晕倒的?”
“我们在泡澡,他好像熟了……”
“……没其他的了?比如饮酒,或者吸食……”
“没有!只是泡澡!”
医院,医生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只是泡澡时间过长引起的昏迷,补充盐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医生,能不能给它拍个片?”
“你这是浪费医疗资源。”
“不!求求你,给它拍个片,让我看看它的构造!”
“姑娘,撒手!”
……
半夜,它的盐水吊完了,蛋壳上贴着块胶布,可怜巴巴跟在我后面往家里走。我看着路边玻璃中一人一蛋的倒影,还是觉得极度魔幻。
不行,我要搞明白。
我在网上找了个预约上门画素描人物像的画手,第二天准时来了。那时候蛋正在替我把洗完的衣服搬去阳台,画手背着画板包进来。
“画你男友?”他再次确认,“只画他?不画个双人的?”
“快画。”
“好好……”
他惋惜没法收双倍的钱,坐在沙发上对着蛋开始画。很快就画完了,画纸翻过来之后,我两眼一黑——
还是一颗蛋啊!
对于我的争辩,画手感到茫然:“这不是挺帅的?哪里像颗蛋了?”
“你再说一遍?再摸着良心说一遍?”
“你怎么和我一哥们一样,他上上个月也神经病一样说自己女友是颗蛋……”
什么?
画手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这里。我喊住他:“等等,你那个哥们,能不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姓朱,年纪比我大一点,我叫他朱哥。
四十八小时后,我们在一家附近的港茶餐厅见了面。这是个白衬衫、西装裤,外表一丝不苟的青年,看到那颗蛋的时候,朱哥怔了怔:“果然……”
从画师手里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后,我们通过手机,把情报大致交流过了。他当时情况和我差不多,不过是两个月前。
“那你看看,这颗蛋是不是你那颗?”
“不是,我那颗比这颗小零点五厘米。”
“啊?”
“我是做测绘的。”他给我看了工作证。
作为两个大部分思路都正常的人类,朱哥开始也陷入了大脑空白的状态。他发现周围人都不认为那是颗蛋,无论是影像也好,绘画也好,在其他人眼中的蛋就是个清秀甜美的女孩子。
“对对对!我这边情况也一样!”
“我当时的怀疑是,它们可能是外星生物,或者什么实验室跑出来的高科技产品,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影响其他人类的脑反射——比如说,你的五感全都是脑来控制的,如果它被影响了,红色就会看成绿色,甜的就会变成苦味。所以那时候,我做了个很大胆的决定……”
“你把蛋壳敲碎了?”
“没有敲碎,只是用精密器具打了个孔。”他说,“在气室的地方……应该是气室,我通过光照确定的。从孔里望进去,里面是……”他皱着眉,显然那东西难以描述,“是‘什么都没有’。”
“不?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的意思。”他从包里拿出一套银白的工具,“你想看的话,我在它身上打孔给你看……”
蛋吓得剧烈颤抖,拼命往我身后躲。
“算……算了吧!朱哥!”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虽然一颗蛋是够诡异的,但这货也没干啥坏事,将心比心的,打孔多疼啊,“对了,那你女友……不,你的女蛋呢?”
“……不见了。”他把工具收好,“打完孔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它不见了。估计是走了。”
蛋走了之后,其他人没啥改变,之前把蛋叫做侄女介绍给朱哥的那位亲戚则说,侄女出国留学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蛋对记忆的操控。
……有点神奇啊。
我们告别后,我跟着蛋茫然逛着街。有家商店新开张,门口华服男女往来不断。
“喂,蛋蛋,”我说,“你能不能让那个西装男觉得我是他女友,让他把银行卡和密码都给我啊?”
蛋转了个身,应该是转身,度,我勉强看清了。
好吧,善恶观挺正常的。
我拿眼线笔在它正面点了一点,做个标记。
之前失恋,所以请了年假,想好好休整一阵子。现在年假也差不多要过完了,该回去上班了。
说实话,真不想回去。
我是做设计的,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公司小,待遇还行。
第一天重新上班,就看见那两个人,郎才女貌,勾肩搭背……
“啊,周绪君,你来上班了?”女的叫清清,人如其名,白色长裙,好像从琼瑶爱情小说里面走出来的白莲花,口红色号只用豆沙裸色,“我们都还担心你呢,阿班超内疚的。不过你们是好聚好散,我一直劝他别太往心里去。”
她无辜地望着我。至于身后高个的马尾辫男人则转开眼神,没说什么。
——阿班,我前男友,兼我的组长。
在我跟项目忙到昏天黑地的时候,他和隔壁组的策划清清劈腿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捂着太阳穴问他究竟怎么回事。阿班的回答是这样的,给你们看,奇文相与析。
“我以为你没那么认真的,我是纯自由派,恋爱自由,随心所动……”
甘霖娘。
忽然,公司门口有个影子动了动。前台的妹子问:“帅哥找谁?”
一个蛋的影子。
我居然把它忘了!因为习惯了这货的存在,今早急着上班,根本没管它!
前台开了门:“哦,是绪姐的朋友啊……绪姐!有人找!”
我看到了,我不是瞎子,这颗蛋来我公司找我了!
清清愣了一下:“不愧是绪姐哎,这么快就找到新男友啦——阿班,我和你说的吧,这种女人不用担心的……”
说话间,蛋轱辘轱辘滚到了我们两方中间。它冲着阿班晃了晃。
阿班皱眉:“什么?我只是来看看她。”
“我没有伤害她。”
“这是我们公司,她是我同事,清清也是,我们来她工位上怎么了?”
……
我听不见蛋的声音,可是从阿班的回答,八成能猜测出这人听见些啥了。
“我不走。”谈话不太愉快,阿班的犟脾气犯了。这人平时挺好,可有些大男子主义,一旦自尊心被触犯了,就不会善罢甘休,“我怎么她了,你就冲过来,好像我做什么见不得人——唔噗!”
话音未落,他被蛋迎面一撞,倒在地上。我和清清都吓呆了——妈哎,蛋打人了……
打蛋的叫打蛋器,打人的蛋叫什么……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清清的尖叫引来了其他的同事,我拍了蛋一把:“快走!”
它就地向门口一滚,我跟着跑,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中逃出公司。阿班站起来了,就额头有点肿,恼羞成怒;这种程度的干架也引不来警察,但我担心男人血气方刚,要是真的人飞蛋打……
我们逃上了公司门口开来的公交车,绝尘而去。
未完待续
《被读心术》(上)
我没多打一个字,这个能力就叫“被读心术”
《被读心术》(下)
这孙子下手太黑了,对着我脖子又是一顿电
《生物角》
花开得时间很短,但是年年会开,那些离开的人会再回来看望自己舍不得的人
《财宝少年》
《虎鲸的女儿》
《亡瘾》番外——《买手店》
扶他柠檬茶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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